纵使文章惊海内,纸上苍生而已。

[五黑框]不须记

发在粉红楼里的小段子。应该是不会有3了,因为我打算另开一个文来从头写五黑框……

看看就过吧。

[1]

{劝君金屈卮 满酌不须辞 花发多风雨 人生足别离}于武陵 《劝酒》

一双眼睛。金色的眼睛,如同阳光永远停留在眼瞳里,把双眼变成了一对太阳。

他看见他站在牢笼外面,瞬也不瞬地看着自己,手里拿着牢笼的钥匙,要送进自己的嘴里。

“别吃!”他连忙说,“给我!”

“我不吃,你就会走。”金色眼睛的少年眨了眨眼,“我吃了钥匙,你就不走了。”

他只想逃离这囚笼,哄骗他道:“你进来,我们两个一起在这里,我就不走了。”

打开牢门又关上的少年含着那钥匙,嘴唇闭的死紧,他想也没想,扣住少年的后脑,想用舌头把那钥匙夺过来。少年慌乱地往后退,张开嘴想说什么,钥匙从他们交缠的舌头间滑下来,他接住它,打开门,头发却被拽住了。

“你的头发好漂亮,像阳光一样。”少年手中紧紧攥着他的长发,“留给我一点。”

少年笑笑,“留给我一点,我们以后不会再见面了。”

他往四周看了看,“可我没有剪刀。”

”你有枪。“少年提醒他。

他恍然大悟,拿出自己的枪,执起一束头发,瞄准头发开了一枪。

少年出现在子弹的轨道上,被击中了心脏。

他震惊的抱住少年,发现少年的血也是金色的,淌了一地,好像被融化的太阳。

”给我个名字吧,“看着手心里的断发,少年说道,”我要死了,我没有名字。“

我不想的。我不是故意的。你不要死。巨大的恐惧攫住他,他忽然看清了少年的脸。

是你。

江南一身冷汗地睁开了眼睛。舌尖上那三个字滚了又滚,被他吞了下去。

居然做这种梦,自己是写书写疯魔了。他狠狠把冷水往自己的脸上拍,开了一瓶红酒,站在落地窗前看凌晨三点的北京。

它仍然灯火通明,光芒流淌在建筑间,像是开花的藤蔓。他点燃一根烟,但没有放进嘴里,就观看着细细地烟雾升起,飘散,眼神空洞。

他为什么还会梦见他?为什么在写完诺诺和路明非关于聪明猴子和傻猴子的心理活动之后梦见他?为什么在梦里会去——吻他?

恨与不恨,自己早就忘了。为什么?

他深吸一口充满烟草味的空气,按亮手机,开始看最游记外传。

每一次他发觉自己开始怀念过去,就往往会看非常悲剧性的东西,因为它们可以把那些伤春悲秋的情绪冲击的七零八落。他每次都被卷帘大将最后的宣言打动,被除了孙悟空之外的三人的死法击中,每次看完,他都想,比起这种生死悲剧,过往那些根本不算什么。

不过是理念不同分道扬镳而已,并不是什么伤筋动骨的大事。一个只会空想,坐吃山空,没有作品,空有大志,只能做出一副永不反叛的模样给人看的前合作伙伴而已,并不是什么值得记住的人。

现在他赢了,他有资本去怜悯和原谅。慈悲从来都是属于强者的。他想或许是时候试着重启九州了,是时候试着抛出几根橄榄枝,不管对面接不接受,至少自己摆过这个姿态,不会落人口舌。不对,他否定了自己刚才的想法,以那群九州的粉丝恨他的程度,恐怕自己摆再低的姿态也没用,得找个旧时合作过的人一起才能打开突破口。

有一个他刚刚差点在梦醒时分脱口而出的名字再次出现在了脑海里。

江南皱了皱眉,如果可以,他实在不太想回想起和这个人有关的一切。但是理智告诉他,他有可能争取他。如果还有人不会忘记九州,也不会放弃九州,那恐怕就是他。前两天如果自己能真的展现诚意,他内心的一个角落一定会松动,即使最后不会接受,但是那个人一定会心软。

江南想着,走进了书房,思考着应该怎么做才能在保持姿态的同时表达自己和解的愿望,等到打开文档,他却不知道自己应该写些什么。他忽然奇怪起来,自己为什么笃定他一定会心软?

就算他心软,他可能把九州交给自己吗,当年还没有吵够,如今要继续吵吗?他们已经重复过一次的错误,为什么又再重复一遍?

江南觉得坐在电脑前想写和解信的自己就是个傻逼。但是他并没有起身,他盯着空白的文档,突然点开了5sing原创音乐网站。飞快地在搜索框中打上“风情万种”四个字,没有点播放,飞快潦草的看了一遍歌词。

一字一句原来他记得那么清楚。他闭上眼睛,觉得自己像是正在和魔鬼交易的路明非,向着一个未知的对方交付一个希望。

人们都说恨是由爱所生,人们都爱得短暂,恨却长久。

那么结束吧。江南忽然累了。

你从来不曾懂这人世,而我从来不曾懂爱痴。反正都是不懂,当年都是懵懂,现在却是糊涂,为什么还要记得?

没人能为了另一个人抛却一生倾了天下为谁风情万种。给看客们他们想看的,不管夹杂着真心假意,就一并随风去吧。就当是,我在写阿苏勒和姬野。

他睁开眼睛,调出空白文档。打上了三个字。

曾杨柳。

[2]

{初一瞥 羊脂色 再一顾 淡莹泽 余瑕匆匆拢入眼 真无一处不似我}《珠壁》青释

今何在把《曾杨柳》放了一遍,关掉了网页。他倒是没有看客们猜测的愤怒或者感动,他只是很奇怪。江南这是要干什么,求和么?难不成他听说海上牧云记要拍的消息,又惦记上九州的IP要做新系列了?他勾起一个冷笑,还真是豁得出来了江南大大,刚刚自立门户,就特地来一笑泯恩仇,再次同九州吗?

其实无所谓。今何在无趣的想着。他乐意挣这个钱,没有任何因往事而担负的负罪感,是他江南的厉害之处,实在不得不服。他又把网页打开了,打算仔细看看刚刚没认真听的歌词,上微博继续嘲讽一下旧日好友。

音乐走到最后一秒,开始播放下一首音乐,他没有动鼠标。他觉得自己很可笑,居然开始怀疑这破烂歌词中算不算有一点真心。

他轻轻对着空气说了一句:“谁要和你不死不休。做梦。”

他关了播放页面,转头去忙自己的小说了。其实他一直在写一些不可能发表在明面上的东西,也没想过走正式出版的路子,在地下圈子里印印发发罢了。

他正在写一个有关二十多年前那场北京往事的群像故事。把当年的几种思潮中的弄潮儿都刻画了几笔,小说正好要结尾,他突然不想按原来的构思结尾了。他安排幸存下来的两个人一个远走美国,一个留在中国,远走美国那个人入了基督教开始认同西方中心论,而留在中国那个人当着大学老师开始被迫教授马克思主义原理,两个昔日好友从在通信中不断关切彼此的挚友渐渐变成不吵不舒服的仇人,留在中国的认为在国外的被资本腐化,留在美国的认为留在国内的被洗脑成奴仆,两个人直到死亡前一刻还在思考着如何用自己的思想说服对方,但是他们从未成功。

打完最后一个句号,他坐着发呆。陈芝麻烂谷子开始在眼前胡乱蹦来蹦去,惹的他心烦。

他拿起衣服下了楼,打了个车。

外滩无论什么日子的晚上七点都是人来人往,今何在很少来这种人群拥挤的地方,他有点烦。他现在一般都是独来独往,旅游也专找人烟稀少的地方去。他迷恋那种在天地间孑然独立的感觉,体会过沉迷自然忘却自己的无我之境之后,他明白了李白为什么会写“相看两不厌,唯有敬亭山。” 他站在栏杆旁边看着滚滚东逝的黄浦江,忍受着身边游客们们的吵嚷,思绪从李白的诗句开始飘。

谁能对着一个同类永远的看不厌呢?如果真的有足够的时间供两人相看相守,迟早都会认识到对方和自己的难以弥合的差异,迟早都会对对方的所有性格的边角摸的清清楚楚,迟早都会生出厌恶与疲倦,尽管可能掩盖,可能微小,但是它们仍然存在,是心上擦不掉的黑。

但是山不一样,山永远都是遥远的,永远都在前方,它永远含情脉脉——因为你在用情看它,它在你眼中就是有情的。它,和所有人之外的美丽,就是对伤心人的永远温柔的吻。黄浦江的水和他第一次来到这里看见的水毫无区别,他忽然想吟一句“天若有情”了,但想起下一句,他就忽然有点不爽。

人间正道真的是沧桑吗?

在一切巨变当中,在将外滩从当年的景象变成如今的灯火辉煌的变化当中,没有任何东西留下来吗?

今何在深吸口气,把脸埋进放在栏杆上的双臂间。

他并没有忘。

他第一次违背自己不逛旅游景点的习惯来这里,是和谁一起。

今何在觉得自己没心情和软弱的内心继续角力,他决定短暂的投降,仅仅投降一个晚上。所以他努力的指挥的士司机寻找多年前他每周都要去两三趟的小馄饨铺,他边指挥边想着,要是铺面在他没去的这许多年间关门,他就回家门口那家肯德基点个汉堡套餐,回去打游戏,把这些见鬼的怀念都抛之脑后。

他没得逞。踏进已经翻新的店面尝到还是熟悉的味道,他觉得头有点疼。

“靠,这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馄饨。”

“不是吧,是不是你来上海之前没吃过馄饨这种东西啊,你慢点。”

“我觉得以后咱们吃饭都约在这吧,便宜又好吃。”

“你跟人吃饭来吃馄饨啊?开玩笑的吧,有点掉面啊?”

“请那帮人计较什么面子啊,用不着。”

“是你自己想吃吧?”

“被你识破了,我不认识来这的路,地主你多罩我啊。”

今何在在回想起下一句话之前狠狠捶了一下桌子。他在其他客人的诧异目光中起身付账。他没压住胸腔里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巨大的愤怒,灌了自己一瓶黑啤。

他在睡前那几个刹那,终究没能阻止自己想起那句话,他在陷入睡眠之前对着当年坐在馄饨铺里傻笑的自己骂了一句。

——“谁他妈需要你罩。”

窝在沙发上的男人微小地开合了一下嘴唇,睡着了。

——“行啊,放心吧,只要你在上海,嗨,不管你在不在上海,我罩你是肯定的。馄饨算什么,以后日子长着呢。”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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